曹腾|听不见,对一位乒乓球亚军意味着什么( 二 )


曹腾还记得,戴上耳蜗后,回到家他听到一阵“奇怪”的声音,他询问母亲那是什么声音,母亲找了许久才确定他指的是烧开水的声音。“听起来太怪了,不是我想象中的声音。”曹腾绞尽脑汁也形容不出来。
人工耳蜗传递出的声音,是一种新的语言,是一段经过解码,又重新编制的电信号,并不是自然声音。
戴上耳蜗只是一个开始,如同在小黑屋里待久的人,突然走进充满阳光的室外,并没有那么容易适应。曹腾走进了康复课堂。
这天,听力师站在他身后,“桌子。”听力师说出这个单词。曹腾听第一遍,听不明白,“桌子。” 听力师重复第二遍,他还是摇摇头。“桌子”、“桌子”、“桌子”,一遍,又一遍。
“瓜子。”曹腾回答。“不对,是桌子。”听力师走到他面前说。“桌子。”曹腾模仿对方口型复述一遍,得到肯定的答复,他“听对了”。这不是他听到的,而是根据唇语猜到的,这让他感到沮丧。
他走到大街上,一切声音听起来都是“啪嚓啪嚓”的,车辆驶过的声音,人们说话的声音,建筑工地上搅拌机发出的机械声音,各种声音让他的脑袋锥刺般疼痛,吵得直发晕,就这样他也舍不得拿掉耳蜗。他怕拿掉耳蜗,世界又回归宁静。看见有字的标语、广告牌、门店牌他也会让自己小声读出来。
听不懂并不影响他听到声音,戴上耳蜗后他发现听见的声音和之前截然不同。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,自己制造声音,脚步声、敲门声、锅碗瓢盆敲击发出的声音,都让他感到新奇。这些声音像蒙了一层面纱,又像是从鼻孔发出的,有的听起来刺耳、尖锐,有的听起来浑厚带着嗡声。
重新练习发音,曹腾买来许多识字卡片,让母亲照着卡片,读给他听,他再复述。许多单词他听起来发音并不像,但他强迫自己硬记下来,给它们一一贴上标签,这个声音是水壶,那个声音是桌子,“听得久了,就像这么一回事了。” 从读词语,再到读句子,读文章,他自己照着念,朗读。
“桌子,桌子,桌子……”一遍,一遍,又一遍。
他一天跟不同的人聊天,几个月高强度和人交流,脑海里储存声音多了,渐渐地他也能听懂了。
变化是一点点发生的。曹腾家离机场很近,飞机常从头顶飞过,有时飞机飞得很低,从前他也能听见,声音亦真亦幻。一次,他感到自己听见的飞机声发生了变化,嗡嗡嗡……嗡嗡……嗡嗡嗡,声音由近及远,“很真实。”这一小小的细节让他感到兴奋。
康复训练持续了半年,曹腾重新回到球场。戴上耳蜗,站在乒乓球台前,他第一次听到了球打击球拍的声音,不是混浊的,而是清晰的,乒乓……乒乓……乒乓……“干净,通透。”他形容,整个耳朵被声音填满。
深海下的世界
曹腾10岁那年,母亲武赵兰带他去选拔运动员。这是2009年,这一年北京刚开完奥运会,武赵兰接到消息,河北省残联队要来市里选拔候补运动员。
那一天,操场上聚集了许多“特殊”的孩子,其中一大半都来自于特殊教育学校。轮到曹腾时,教练让他随意跑跑。他真的就是随意跑,没有尽力,教练没有看上他。快结束的时候,曹腾在一旁玩乒乓球,教练又去看了他一眼, “这孩子能吃苦。”教练说道,“让他来试试吧。”
这之前,曹腾在离家不远的学校读书,和正常孩子一起上课,他总是坐在第一排最靠近讲台的位置。到了三年级,“上课”对于曹腾而言十分吃力,他的成绩渐渐跟不上。听不清,无法与人交流,曹腾也将自己关闭起来,不再交朋友。
那次选拔曹腾得到了一个机会,先集中培训一个月,再考核看能否最终留下来,他主攻的项目是乒乓球。少年曹腾对乒乓球没有什么认知,谈不上喜欢,临走前母亲对他说,“你的耳朵不好没办法去上学了,走运动靠体力也许能走出一条路。”他听懂了,独自一人背着行李去了石家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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