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家浜：收藏生命的秋色( 五 )

紧接着，大场面出现了。在一个稍高的土坡上张望，上午清澈的秋光里，天色渐渐从暗红、金黄翻转为蔚蓝。有几处浮云在闲闲地俯瞰这片芦荻的海洋。远望高低起伏的苇海，苇叶从翠绿到墨绿、枯黄，过渡着季节变化的印迹。芦花从金黄到深黄；看似洁白的荻花，若有若无地泛着一层淡紫，在单一中蕴含着丰富。如果说晨雾里的芦苇荡像一幅朦胧的水墨画，而此刻的场景，更很适合涂抹一幅明丽的水彩画。
起风了。芦苇荡“水彩画”的静态美瞬间被颠覆了。在秋风的导演下，芦荻群落展现出另一副动人身段，它们（他们和她们）随着风的旋律舞蹈起来。围成一团的，是集体舞；三三两两组合在一起的，是刚劲或婀娜的芭蕾舞；高高在上、独立清秋的芦花，是风中独舞；喜欢成群结队的荻花，像是一群少女们的；轻盈欢快的群舞。秋风把昂然挺立的芦苇花穗上的花絮吹落，但花絮们还不愿意辞别母体，恋恋不舍地围着花穗和苇杆苇叶旋转着，沉浮着、飘零着，像是舞动着一曲华尔兹。在我看来，这舞姿，缠绵多于伤感，眷恋胜过落寞。而在风中颔首摆动的花穗，也像是频频表达着对花絮的祝愿，对土地的坚守。
风小一点以后，我在芦苇荡里开始了“狩猎” ，换上“大炮”追寻野鸟的踪迹。
芦苇荡里打野鸟，几乎是在迷宫里面捉老鼠，灌木丛中拍苍蝇。可是，那里面活灵活现的生命，机灵可爱的小精灵，让我不知天高地厚，不顾“山高林密” 。
秋天的江南芦苇荡，常见一种小小鸟，叫做小苇莺，身长只有几厘米。不仅仅小，肤色还和芦苇丛难以区别。在风吹芦苇细碎的沙沙声里，仔细辨听这些小精灵的娇弱的鸣叫声。判定大致方位后，搜索这一小片区域，在有规律的苇叶摆动中，搜寻芦苇叶不和谐的摆动，那十有八九是鸟儿在苇叶间跳跃嬉戏。于是迅速对焦、点击，哈哈，命中！
棕背伯劳这种鸟就容易发现。这些家伙比较高调，喜欢独攀高枝，居高临下，独唱一曲，目空一切，但接近它们更须警惕，这家伙占有空中优势，很容易发现我这种“图谋不轨”的目标。“打鸟”的人即使“悄悄的进村” ，也很难接近他们，利用植物作掩体是必须的。
芦苇塘里的野鸭子很多，但多是隐蔽在芦苇丛根部，很难发现。有人接近，它们就会受惊飞起，常常是还没反应过来，这家伙就已经飞远了。因此要在他们受惊起飞、尚未飞远的时候，眼明手快，果断“秒杀” ，不对，果断“毫秒杀” ，才能有所“斩获” 。
拍着拍着，忽然觉得，这些探头探脑、引颈张望、灵动跳跃的小鸟，好像是在广阔的芦苇荡舞台上跳着探戈舞，不知疲倦地一场接着一场。而我的“狩猎” ，是不是惊扰、打乱了它们的舞步？
第二天下午再进芦苇荡。天阴阴的。钻过苇丛小道，见到有空地的地方，在一小片一小片的金黄色块里，活动着人影，那是老年农妇正在收获毛豆。这些空地原来是农家的老宅所在，沙家浜保护湿地和规划旅游时，农家搬迁了出去，但他们舍不得荒废了这些老宅基地，留在家里的老人们就过来种上了棉花、毛豆和一些蔬菜。我感觉到，这一份劳作，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增加一点收入，而是他们不愿割舍的一种生活方式，有辛劳，更有充实。如果偌大的芦苇荡真的是一台音乐舞剧，我想把眼前的场景比作豆荚仙子和农人的双人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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