崽崽啊，你回来——
你回来你回来你回来------
山谷回音 ， 母爱的嚎叫滚滚不息 。
有时候又正常，回家做饭，喂孩子 。
左邻右舍，包括我妈妈 ， 都拿着鸡蛋 ， 去看杏儿，想劝劝她 。
杏儿一见鸡蛋，就两眼放光，抄起弯刀就砍 。
我们那里有“文癫”、“武癫”的说法，都说杏儿是“武癫” 。
于是 ， 都怕死，各人自扫门前雪，哪管他人瓦上霜，就没人理杏儿了 。
关键又是3个女儿 ， 大的还不知道去哪儿了，还不知道死活，没有男孩的家庭是没地位的 。
不久，一天早晨，我被冷醒 。
每天早上，妈妈都会早起，做好早餐 ， 烧好炭火，端到床前，叫我起床 。
我先起来，再给两个弟弟穿衣服，一个2岁，一个1岁 。
那天没有，北风呜呜叫，把窗户纸都吹破了 。
外面吵翻了天 。
我看弟弟们睡得正香，就帮他们压好被角，跳下床，哎呀呀，好冷！
冬天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 ， 好难套进去，我就裹着被子出来了 。
哇塞！
好大的雪！
对面山上的树都压弯了 。
门前一口池塘，人山人海，里三层外三层，风雨不透 。
全村人应该都来了，那都没有这么多，隔壁村的人都来了 。
我挤进去 ， 把脑袋从某人的屁股下面钻过去一看，有一个木排 。
就是两块大门板，用一个楼梯连接，下面是几个水桶倒过来 。
池塘结了一层薄冰 。
一个人撑排，另外一个人撒网 。
太阳出来了，金光闪闪，刺眼 。
不久，杏儿被打捞上来 。
赤身裸体，一丝不挂，身上绑着一块石头 。
我惊呆了，脑袋里一片空白 。
突然，她1岁的孩子，不知从哪里拱出来，扑在妈妈身上，狠狠地咬住奶头 。
奶头已经僵硬，像一块鹅卵石 。
我看见血 。
比太阳还红的血 。
随即一声大哭，一声惨叫 。
这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，没有之一 。
近半个世纪过去，还记得清清楚楚 。
特别是那一声惨叫，现在想来，像一把锋利的刀，划破一块红布 。
嗞——
可怜两个孩子，吃百家饭长大，饥一顿饱一顿 。
鱼妹子就一直没有消息 。
多年后，我来广东打工，做到老总，成为全村人的希望 。
包括队长，包括挂脑壳，都托我打听鱼妹子的消息 。
人海茫茫，唉——
但都相信鱼妹子还活着，都说她是花木兰 。
后来有人猜，鱼妹子应该是想砍队长的，“首恶必办”，只是队长去“避难”了 。
有人说不可能，队长家是关门的 ， 上门栓的 ， 进不去 ， 鱼妹子没那么蠢，他很聪明的 。
不过也都说挂脑壳“罪有应得” 。
一个鸡蛋，到底怎么回事，搞不清 ， 不重要了 ， 重要的是鸡蛋再怎么金贵，有人命金贵吗？
当时经常有黄鼠狼偷鸡，都说鸡蛋可能是被野物叼走了，应该是，一定是 。
那就是 。
多年后，我才明白，杏儿应该是用最彻底的方式 ， 捍卫人性最后的尊严 。
赤条条来赤条条去 ， 质本洁来还洁去 。
写到这里，才发现跑题了 。
回到问题，你小时候家里最穷的时候有多穷？
我家比杏儿家还穷，全村最穷 。
我家是地主，6岁那年爸爸坐牢 。
妈妈哭了3天3夜，眼泪哭干，嗓子哭哑 。
她抱着我，咬着我耳朵说，要不是你们3个血块子，我就是一绳子！
吓得我连夜把家里的绳子都藏了起来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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